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鄱阳捕鱼人

李紫宸 2020年7月13日下午5点半,鄱阳县澹湖小学教学楼楼下的过道中坐满了人。有人在打牌,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操着鄱阳话闲聊。鼎沸的人声中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,十几张学生单人课桌穿插着安放在人堆里,课桌上是煤气灶,有人已经开始生火晚饭。

此时天气湿热依旧。三天没有下雨了,但水还是没有退去的意思。

管驿前村的村民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天。出学校大门左拐200米就是饶河,村民们每天都要到河岸边看一看。村民冯凤闻说,今天的水位下降了两寸,也就是六厘米。

傍晚6点半,冯凤闻站在堤岸边,水面距离河堤顶部只有1米左右的高度。一团开着紫花的水葫芦草从上游飘了过来,几乎伸手可及。沿河岸上竖着不同颜色的旗子,江风吹来,旗面飘扬。

数天前,姚钦划着一只白色的小船回了一趟一公里之外的家。“家里的水现在在到我下巴这里。”姚钦说。姚钦身高1米77,面色黄黑,那是他常年外出打渔日晒所致。

但渔民姚钦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再去打渔。在教室里,他和村里的另一位老人周梅甄时不时面面相觑,脸上有时滑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茫然。

洪水和教室

姚钦斜倚在教室里的一个床头,拿出从管驿前的家中拍回的几张照片和视频。

照片中,一楼客厅里的木质长椅翻了个身,椅子腿朝上立在空中。一只绿色的拖鞋躺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台阶上,洪水刚好没到那里。一些零碎的日用品挤在楼梯的拐角处,那是临走之前,姚钦拾掇了放在那里的。

姚钦在村里划着船。从前行走在村庄的道路上,现在则行驶在村庄的半空,眼前一片黄色的汪洋,这是一种颇为奇特的体验。小船一路划过,两侧的楼房第一层基本都浸泡在水底,远处的树高高矮矮地站在水中,只能看得到郁郁葱葱的树头。

现在,去往村口的路已经封锁,为了防止发生安全事故,村庄不再允许进入。

这是他住在澹湖小学的第七天。屋里铺了六七张床,床由学生的课桌和木板临时搭建而成。一个屋子能睡四五户人家,十来个人。

作为安置点的澹湖小学 李紫宸 /摄

姚钦指着教室的角落说,安置点的每户人家发了一箱矿泉水,一箱泡面,和一个西瓜。周梅甄补充说,西瓜是村里的一位老板捐助的。

时逢新冠疫情尚未彻底解除,卫生间和教室每天都要消毒。学校所属的饶州街道防汛救灾临时党支部委员介绍说,一层楼安排了一个保洁员,疫情期间,卫生一定要做好。这些天,当地的红十字会也派了人过来协助灾民安置的工作。

支部书记叶君介绍说,管驿前是个渔村,就在圩外,紧贴着饶河,几乎每年都会涨水,只是涨的程度不同。去年也是在这里,两层楼里住了20多户人家,住的时间也短。今年不同,整个学校都住满了。

“村民的情绪很稳,其实这里年年都涨水,大家习惯了。”叶君说。

管驿前的村民的确没有特别地惶恐。锅碗瓢盆煤气灶,以及衣服和床上用品,都是村民们从家里提前拿过来的。现在,教学楼下的过道成了集体开火、各煮各饭的食堂。

安置点内做饭的村民 李紫宸 /摄

“7月2、3号的时候,社区就开始做部署,下去通知村民做好搬的准备。5、6号的时候,水开始慢慢上来了,社区就开始联系学校,安装水电,地势低的人家先搬了过来。也有一些人家,在最后那一两天,水来得太快,没来得及带太多的东西。”叶君说。

“今年估计要住最长的时间。现在不涨水都算好的。”叶君表示,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证吃的和用的。

至于政府如何补助,这是后期的事情,毕竟房子的受损情况现在都无法确定。但她希望到时候村民能够得到一定的救助。

和姚钦坐在同一间教室的邹向亭清楚地记得1998年的洪水。那一年,他在外面一共住了2个月。当时,每家发放了一袋大米,还有一些衣物。

邹向亭估计,这一次最保守要住上一个多月,具体多久还要看后面的汛情。去年夏天他在学校住了不到10天,那时洪水只是到了他家的门口。

等待回家

姚钦40岁出头,算是管驿前村的“中生代”打渔人。他自谓不是一把捕鱼的好手,但尽管如此,也干了20多年。

水像是自然对管驿前村民的恩赐,也是管驿前村民的宿命。

“我14岁就开始捕鱼了。”周梅甄的脸十分瘦削,操着一口外省人几乎难以听懂的鄱阳话。今年他将近70岁,如果不是特别的原因,他还将在家门口的这条饶河上继续打渔。

管驿前的100多户渔民中,像周梅甄这样的老渔人不在少数,只要身体还算硬朗,他们会一直操持着这份旧业。

两个多月前,姚钦收到了4万多块钱,那是他购买渔船以及其他渔具花出去的成本。

渔船和渔具被收了上去。周梅甄收到的钱少一点,3万多块。同时,每户人家后续还将收到一笔12000元的渔民过度期补助。

“从今年起,野生鱼不能再搞了。”在教学楼过道中,一位同样瘦削的老人悠悠地说。他说话不多,安静地坐在嘈杂的人群中。

“保护长江,保护自然环境,我们响应国家的政策。”姚钦站在教室里继续说,但接下来他的确不知道该干什么。

往年打渔的时候,姚钦一个月能赚一万来块钱,这对于赡养家中的两个老人和养育一个孩子,能够应付。

但姚钦现在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干什么了。“我40多岁了,学新东西学不会,过重的活儿又做不来。只能再去卖点劳力。”姚钦说,“上面对渔民再就业的政策安排,目前没听说下文。上面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,我们也不知道。”

姚钦打听到,附近的建设工地,一天干满九个小时能拿到180元。不过,外聘的工人干的都是最重的活儿,他觉得有些对付不过来。

叶君说,管驿前年年受灾,政府以前就有将村民搬离这里的想法,但村民们并不是太乐意。这也好理解,这里的人世代打渔,迁地远了,就不能再打渔。

但现在管驿前的村民不再打渔,年年受灾,搬家的想法强烈了。只是目前对于搬迁,尚还没有具体的方案,叶君相信,后续会有方案的。

安置点村民 李紫宸 /摄

“希望政府能做这个决定。”姚钦说。

洪水年年有,但管驿前的村民们谁也没想到,今年的洪水会来得这么大。洪水退得慢,几天的时间里,家里的水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。

现在,姚钦和村民们要继续在教室里住上一段时间,等洪水早些退去,好再次回到管驿前。在搬迁还没有什么着落之前,管驿前一直都还是自己的家。

(应采访对象要求,文章部分人物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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